提及北宋的大文豪蘇軾,人們最先想到的必是他的文學地位和藝術(shù)成就,以及“一肚子不合時宜”等才子佳人傳奇。事實上,蘇軾不僅是影響深遠的文學家,還是我國歷史上最有名的美食家之一,因他的贊譽而名揚四海,流傳自今的不僅有“每日起來打一碗,飽得自家君莫管”的東坡肉,也有“日啖荔枝三百顆,不辭長作嶺南人”的惠州荔枝,更有“彼美玉山果,粲為金盤實”的諸暨香榧。
與東坡肉神似的魯菜名肴蒸碗扣肉,在我的魯西老家是逢年過節(jié),婚喪嫁娶必備的席面葷菜之一。曾經(jīng)為了求得“妃子笑”而“歲命驛遞,七日夜至長安,人馬俱斃”的荔枝如今也不稀見了,待到荔枝成熟時,不只擺滿遠在千里之外的北方各大超市果蔬區(qū),就連街頭地攤上也可覓其身影。倒是這諸暨香榧一直都無緣品嘗,我常暗自琢磨,這種諧音“香妃”的“玉山果”到底是哪般滋味呢?后來,有位家居諸暨的文友樂于成人之美,在一次筆會上,特地為我?guī)硪淮蟀汩?,這才了卻了我的遺憾。
嘗罷香榧,松酥甘脆滿口溢香自不必說,更令我稱奇的是香榧獨特的剝法。香榧是一種堅果,果仁外面包裹著淺褐色的外殼,雖不如核桃那般厚實,只是薄薄一層,硬度卻絲毫不輸于核桃。我拿在手中,急在心里,手邊又無可敲、可擠之物,索性放到嘴邊直接用牙齒咬,豈料,牙齒被硌的生疼,香榧殼卻連一絲裂紋都沒有,頓生“身逢宴席痛齒舌,香榧好吃殼難剝”之感慨。文友見我窘態(tài)大笑不止,他撿起一枚香榧,放在指尖輕輕一捏,僅這么輕輕一捏,“咔”的一聲,果仁竟然就變魔術(shù)般冒了出來。
原來,在形似圓錐的香榧大頭一端,有兩個酷似眼睛的對稱突起,諸暨人稱之為“香榧眼”,只要輕捏“雙眼”,香噴噴的香榧果仁便會呈現(xiàn)眼前,命門一般神奇。
關(guān)于“香榧眼”,文友還給我講述了一個美麗的傳說,說的是一位仙女難以忍受“高處不勝寒”的仙界壓力,偷偷攜帶天庭的仙果種子——香榧,私自下凡到了會稽山。她在山下?lián)U木成屋,掄起鋤頭播下一枚枚香榧種子,過起了“朝而往,暮而歸”的凡人生活,雖白水般平淡卻心中快樂??上Ш镁安婚L,她私自下凡的事情很快傳到了玉帝耳朵里,玉帝大發(fā)雷霆,責令天兵天將捉拿仙女,并處以極刑。行刑當天,仙女的眼淚紛紛落在會稽山下的香榧樹上,此后生長出的香榧,便都多了兩滴“眼淚”。
另外,這“香榧眼”還流傳有一段跟“浣紗雙姝”有關(guān)的千古佳話。越王勾踐初識香榧時,想考驗一下西施和鄭旦,看哪位佳人能先將其剝開。鄭旦遍覓工具而不得,雙眉緊蹙之際,西施卻早已用巧手捏住香榧殼上的兩個突兀點,輕輕一按,清脆聲中,果肉凸現(xiàn)。勾踐大喜,重賞西施,并將香榧上的兩個小點命名為“西施眼”。
塵世間,看似棘手的事物數(shù)不勝數(shù),膽怯者往往望而生畏,舉步不前,勇敢者卻常能坦然處之,險中取勝。事實上,任何事情只要選對方向,敢想敢干,都能取得一定的成績,譬如這香榧,再堅硬頑固的外殼上,也有“香榧眼”的存在,而找準了“香榧眼”,就找準了解決一切難題的關(guān)鍵,化難為易,化繁為簡。
文友力邀我去諸暨一游,我欣然應(yīng)之,在山水毓秀的榧都擷英,觀古榧百年奇姿,賞飛瀑流泉重巖,蘊厚的人文氛圍中,尋覓那一雙雙飽含詩情禪意的“香榧眼”,當真不亦快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