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我最近走過最長的夜色,天已微寒,夜已深陷。我路過行道樹,路過短木殘枝,路過躲起來的蟲鳴,路過已進入夢鄉(xiāng)的星星。知名不具云泥兩隱,熟悉的夜色,像一場躲在烏云身后的尾隨,又像是睡在月亮的日子里,我變成故事,將夜講給晚歸的人們。
看著走在前面的一對父女,憶起我的父親,每次學期間放假歸家,坐了一夜火車之后帶著黎明迎接我的城市,與父親隔了許久的重逢,千言萬語卻又欲語還休,父親的嚴肅總是讓我望而生畏,我在心中練習了千遍的歡喜開場終究敵不過皺起的眉頭,敵不過舊夢的重影,敵不過那句“好好休息”。
車票已經(jīng)買好了,不是熟悉的班次,不過不打緊了。
剛踏入校園,父親就來了電話,詢問一路顛簸的我是否疲憊。我愣了一下,收拾起我的包裹來,一個信封順勢滑出,厚厚的一疊現(xiàn)金,信封上面是父親蒼勁有力的字體,依然是我熟悉的那句“好好休息”。木訥的我,打了個冷顫,霧靄漫漫,遮住了父親的細膩,吹過的風知道,飛過的海鷗知道,出海的漁船知道,靠岸的海浪知道,反倒是我離得很近,卻又隔得很遠。
入夜時我的身影與城市混為一談,醒來迎接我乘著光與慈祥的臂彎,我再不想辭別眼前的溫暖。父親的沉默像寒夜里守候的歸途,恰好接住我的孤獨。余生很長,不慌不忙。